那日午后,在她家门口撞见成叙,后来发生了什么,周恪非没有主动问起。
这天半夜,又接到秋沅的电话。
“周旖然约了凌晨一点,又取消了。”通话另一端,她语气不温不火,“你现在可以过来。”
明明是确凿无疑的邀约,却并没有露出许多期盼。
但是周恪非仍然点头说好。
苏与南坐在西厨吧台前,正在冲一杯挂耳咖啡。他穿精致柔滑的丝绸睡袍,手里端着细长嘴的咖啡壶,见周恪非匆忙披衣从卧室出来,挑眉问:“又要走了?”
作为合租室友,苏与南当然注意到这段时间周恪非的异常动向。周恪非会有如此频繁的私人活动,实在令他感到意外,更何况是夜不归宿这样暧昧不清的情节。
苏与南揶揄他:“你天天在外面过夜,没让那个纹身店老板知道吧?”
周恪非只是说:“明天周末,我晚些回来。”
周恪非并不是极端维护隐私的人。只是过夜二字,本就有引人浮想联翩的色彩,难免遭到不合时宜的议论、旖旎的遐想和深入挖掘。出于尊重或是保护,周恪非不愿让她经受这些,就算来自于自己最亲密的朋友。
就算秋沅也并不如何在乎。
初三那年,秋沅遭受的非议要严重得多,并且是确确实实带着恶意。
周恪非对此有所察觉,是在寻常的午休时间。
装有午餐的箱子放在教室门前,还有一桶热汤,全班在外面排队,依次去取。
有几个男生先领了午餐,回到教室坐到一起。
“嗯——嗯——要去了!”他们拿腔拿调,捏着鼻子,在模仿从某种电影里看到的女人。
说是模仿,也能在老师巡视时,以别的借口搪塞过去。这是男生们“高明”的地方,他们总是在公开场合提及性,却不真正谈论性。所以当有敏感者发觉端倪,他们又可以从容地抽身而去,掩饰得不露痕迹。
对此,周恪非已经见怪不怪。长到十五六岁的年纪,他对于这些已有了解,只是出于教养和尊重,总归是刻意规避。
黄语馨与他不同。她是文艺委员,平时外向健谈,和每个同学都能说上几句。所以听到男生们开始起哄,坐在前桌的她回过头来,眨眨眼问:
“去哪儿呀?”她十分不解,还觉得男生们掐住嗓子似的发声怪好玩的。
“那你得去问单秋沅了,是吧?”有男生意味深长地回答,旋即几人哄笑成一团。那是一种不止于玩笑的恶意,成为男生们的心照不宣。
黄语馨不吭声了,把脸狠狠拧回去,马尾辫的发尖在空中绕了一圈。自从去年单秋沅让她当众出丑,她就对这个名字讳莫如深。
周恪非与她不同。听到那个名字,他下意识地站起身,在自己做好决定之前,已经抬步走过去。
几个坐在一起的男生边吃午饭,边小声讨论:
“别看单秋沅又瘦又平,其实内衣都不穿。”
“对啊,上次田径队训练,阳光一照,真空。”
“肯定是故意的,我亲眼看见成叙摸她那里了……”
一时之间,啧啧声此起彼伏,在场的男生都眼露了然。
这时,秋沅端着餐盘,出现在教室门口。时值深春,她只穿一件校服短袖。单薄的质料下,一切轮廓无所遁形。
周恪非有些慌张,忙移开视线。
几个男生迅速交换似是而非的眼神,其中一人直对着秋沅问:
“单秋沅,为什么你只让成叙摸啊?”余光发现周恪非就站在不远处,马上又为这番自以为是的羞辱添上更多细节,“班长不比成叙帅?你也给他摸摸。”
他出声前试想过秋沅的回应。她可能会怒骂,会哭泣,会红着脸逃开,至少要躲避这些眼神和言语的指指点点。
没想到是兜头一碗热汤。
男生的脸迅速涨红,然后才意识到是皮肤被烫破,眼前雾气蒸蒙。他高叫一声,连同椅子一起倒下,旁边的朋友吓得胶在座位上,一时之间谁也没敢动。
秋沅把餐盘放在自己的课桌上面,才抬眼望向周恪非,似乎在等待着他的裁决。
自然而然,因为老师不在时,他一向扮演着领导者的角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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